刘雨歌(湖北十堰)
如果说想寻找一个城市的记忆,那就要找到这个城市最老的那条街。这里是人们最初生活的地方,这里有古老的建筑,如弓月小桥、包浆石板、古朴民居以及“百岁”黄狗,偶尔还会遇到一两位耄耋老人讲述陈年旧事。
我对古旧的东西情有独钟。以前我一直行走在大都市,就算偶尔寻访老街古镇也都是走马观花,短暂的停留顶多在深情处与那些复古的特色建筑留个影,偎依在巍峨的古香古色中,贪婪着这份宁静与祥和。
就在五年前,我回到自己的家乡——十堰。十堰是一座车城,更是一座山城,城市面积不算大,沟沟岔岔里装满企业和居民。十堰老街位于百二河畔,半坡上居住的群体大多数来自各县市区后迁过来的乡民,也有一部分是毛巾厂的离休人员。我回来时便定居在这里了。或许是机缘巧合,又或许是命中注定,上苍得知我怀旧的心性,特意将我安排在此。驻足在老街的这几年,平日里只顾着工作,很少与街坊邻居闲聊,对于老街的了解是少之又少。
今年,十堰貌似是个暖冬,三九四九时节,却一连十几天都是十五六度的天气。暖阳底下好干活。这不,一波一波的施工队伍正在紧锣密鼓地推进老街的建设工作。自去年年初推动拆迁以来,这里的工作人员就像是机器人一样连轴转。近日里,一河两岸的风景日新月异,四周的老少居民们也趁阳光正好纷纷“出洞”,三五结伴围坐在新建的风景里有说有笑的,为老街增添了一派繁盛的新潮,给人一种望而生怯的错觉:这还是当年那条凌乱无序的老街吗?
不是了,不是了,真的不是了。往日的时光已被历史的尘烟所席卷。如今,翠竹掩映的河谷边,行车的桥变宽了,行人的桥变弯了,就连周围几栋没有拆迁的小白楼也被装点成一股远古的风味迎面而来。
流光飞逝,老街里的云烟虽然随风远去,而老街里的故事和人却令人怀念着。
说起老街,就不得不说老人。只要叫老街的地方,就有老人,只要有老人常去的地方,也多是老街。老街让人留恋过往的故事,彰显着昔日的风采。毋庸置疑,所有的老街里都有幼时家境艰辛的岁月,有童年时和玩伴的趣事,也有少年时纯真的爱情。虽然,那些酸甜苦辣的日子早已风雨飘摇,但是老街里的四季清风都还在轻轻地吹拂着,老街里的笑语和悲伤也还在魂梦里久久荡漾着……
三年前一个盛夏的下午,我一个人在十堰老街的小巷里晃悠,看着蓝天白云风轻过,望着老街褪去繁华的伤感落寞。恰碰一位老人坐在门口,背靠着一扇古朴的大门正在打盹儿。旁边放了一个方凳,方凳上摆着一只鸟笼,鸟笼里没有养鸟,养的是一只小仓鼠。我见老人已睡着,就蹲下来在旁边捡了一根香粗的小木棍,挑逗那只雪白的小仓鼠,逗得仓鼠在笼子里乱窜。仓鼠的动静把老人惊醒。老人睁开半只眼,摸了一下嘴边的口水,对我说:姑娘,别逗它。我站起身正要离开,这时从门旁边一堆废弃的木板里跑出来一只大老鼠,目测有一尺来长。木板顶端侧卧着一只花猫,被太阳晒得跟老人一样懒洋洋地睡着了。老鼠走走停停,还时不时回过头看看我们。怎料那一只懒猫,见到“客人”耗子上门也一动不动。我指着花猫对老人说:它咋不抓老鼠呢?
老人又摸了一把口水说道:“哎呀,现在是猫不抓老鼠,狗不看家。”
我望着落尽斑驳的老墙问老人:您在这里住了多少年了?老人这时才睁开另一半眼睛,伸开左手。
五十年?我问。
老人说:快了。早些年住在上边一点,后来才搬下来,搬到这里已有二十八个年头了。老人边说着话边进屋给我搬来一个凳子。
夕阳西下,老人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种思念的气息。我想听老人讲故事,顺便探一探老街的故事。说实话,老街的故事太少太少,在邻里街坊间几乎失传了。
当我问到家里还有什么人时,老人停顿了一下,斜了我一眼。我连忙转移话题。当我提到这里可能要拆迁重建时,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不好再继续问下去了。回来的一路上,我都在猜想着老人的生活故事,总想抽时间再去看看。不料几个月后,当我关注到百二河老街新闻时,这里已经是废墟一片,原居民全部搬走,上海的一家施工企业已入驻。
如今,老街的老风貌全然无存,老街的故事已成为我心头的一道牵绊,心里总会有一个执着的念头指引着我,要去寻找突破口,再叙老街故事。
现在,老街与园林景观、小桥流水融为一体,是那样的新鲜与幸福。再次静静地走在老街的地标上,庆幸之极。抚摸着唯一的一堵旧墙,仰望着两棵大树,阳光从树叶间撒落在肩膀上,心也格外的期待也格外凉。这种凉是来自老街自身的清韵,给人一种心灵上的慰藉,穿透灵魂,让人感受她的沧桑与柔情。那些跟我一样怀念老街的人们,在那空灵的新款老街上依然充满热情地享受着生活,还有半大的孩童在“老街”的地盘上嬉戏奔跑、调皮撒欢。期待的是,老街注定是要充满人间烟火的,这是名叫“老街”起就注定的。这是它的宿命,无从更改。
新闻热点
新闻爆料
图片精选